第25章 比性命更重要。_人间直恁芬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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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比性命更重要。

  南弦听后倒有一时怔愣,心道这孩子说话真动听,不论谁,能得他这样重视想,心里都会觉得很高兴吧!

  欣慰地颔首,她由衷对他笑了笑,“我知道你身世坎坷,因为失去太多,所以格外珍视左右的人。但好汉不吃眼前亏,宁得罪君子,勿得罪小人,日后更要多加小心。”想了想又道,“家中加派些人手吧,好好护卫着唐公,他身体不好,不要让人去打搅他。”

  她是个一心走正道的人,有时候缺失女郎的敏锐,要是换了旁人,今日种种加上刚才那一番话,早就有了别样的心思了,她却不一样,那么正派,俨然长姐对阿弟的教导,半点不夹带不可言说的感情。

  神域笑得无奈,接不上她的话,又觉得有些有趣,不管你多么用心地经营暧昧,到她这里就是一盆水泼在沙地里,半点也得不到回应。

  叹口气,转而远眺前方,他说:“今日的事,只是个开端,校事府没有打算放过先父,也没打算放过我。逼到急处,大不了玉石俱焚,我不当这冯翊王就是了。”

  这就有些顾头不顾尾了,南弦道:“你在其位,才能与那些人抗衡。若不在其位,他们要对付你,简直易如反掌,所以你一定得是冯翊王,一辈子都要高高在上。”

  道理他自然都懂,所谓的放弃爵位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,没想到她一个闺阁女郎,看得居然那么透彻。

  转头望她一眼,月色下的少女,朗朗如佛前明灯。

  说了半日沉重话题,实在让人疲累,他生出了促狭的心思,忍着笑问:“若我哪一日一文不名了,来投靠阿姐,阿姐能照顾我吗?”

  南弦瞥了他一眼,“你惹了一身的麻烦来投靠我,我又没有拳脚功夫,保护不了你。你还是去别处吧,走得远远的,离开建康。”

  他听了大失所望,“我们认识这么久了,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情义吗,枉我叫了你半年阿姐。”

  这与叫不叫阿姐不相干,南弦心道我遇见的这些麻烦,说到底都是你带给我的,我已经够倒霉的了,再来两次,自己小命都要交代了,实在惹不起这尊大佛。

  他显然很受伤,见她不回话,难过道:“你看,你连理都不想理我了。”

  南弦还是没搭理他,闲闲调开了视线。

  好吧,看来是个不可投奔的人啊。

  神域忽然想起卿上阳来,从他毫不遮掩的言行里,窥出了一点别样的内情。

  “阿姐,那位卿校尉,与你是青梅竹马?”

  说起卿上阳,南弦心里真是没有一点波澜。回忆与他的点点滴滴,若说青梅竹马,好像勉强也算得上,“我与他五岁时就认识了,他那年得了鼓胀病,肚子大得像一面鼓,被他阿翁送到我家来,求我阿翁为他医治。因病得很重,貔貅一样只进不出,我阿翁便留他住了半个月,这半个月限制他的饮食,他每每求我给他偷米糕,一来二去便熟悉了,自此他就以我的竹马自居,逢人便这样说。”

  看来又是个剃头挑子一头热。神域问:“他这样明目张胆,不怕得罪向识谙吗?”

  南弦黯然,原本上阳倒还有些避讳,但自从允慈说漏了嘴,让他得知识谙已经与她说明白了,他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示好,不止一次靦着脸对她说,识谙没眼光,他有眼光,他已经准备向家中父母禀报,打算上她家下聘了。

  当然,那也只是虚张声势,试探她而已,她不松口,他不敢这么干。

  南弦呢,自己也有清醒的认识,两家就算有旧交,不表示门当户对。况且自己看待上阳,就像看待允慈一样,他的大呼小叫她从来过耳不入,更没想过会与他怎么样。

  原本她不喜欢说起自己的私事,如今既然已经死了心,便不希望旁人再误解她和识谙了,便道:“我与我阿兄,要做一辈子的兄妹,我们都商量好了。”

  神域闻言,心头浮起了一点不明所以的欣喜。

  稳住嗓音,他状似遗憾地曼应了声,“哦……如此也好,良缘易寻,手足之情难得。其实你与向识谙若真结成夫妻,未必是好事,即便成婚之初尚好,时候长了也会有隔阂的。”

  他像个算命的术士,老气横秋地批断着别人的命格。南弦笑了笑,“小时候我阿娘为我们合过八字,明明是家门余庆,上上大吉。”

 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,话题好像扯远了,南弦重又言归正传,“今日进了一趟校事府,才发现那些人构陷栽赃很有一手,话术层出不穷,真让我有百口莫辩之感。”

  神域并不担心,淡声道:“王朝渊从未放弃置我于死地,该来的总会来,没有什么可畏惧的。”

  总之该与他交代的话都交代清楚了,南弦也放心了。仰头看,月上中天,这一蹉跎耽搁到这么晚,便与他话别,招来后面远远跟随的车马,回身对他道:“小郎君出入都小心些吧,惹得那人狗急跳墙,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。”

  请访问最新地址神域道好,又不忘叮嘱:“校事府要是再传你,你一句话都不要答,让他们来找我就是了。”

  待把她送上车,目送她走远,一直尾随的卫官才从暗处出来,上前低声问:“大王,若实在厘不清,索性将这王朝渊处置了吧。”

  神域摇头,“杀他一个,治标不治本,处心积虑的人多了,能杀光广平王一脉吗?”

  卫官很是不平,“那该怎么办?难道站直了任他们算计吗?”

  神域长吁了口气,对插着袖子道:“王朝渊既然想翻旧案,湖州那头是不会放过的,干脆顺势而为,也不失为一条妙计。”

  说罢四下望了望,今夜月色真是好,照得山河澄澈。这御道宽敞但空旷,远处的屋舍窗口泄出橙黄的光来,他忽然有些想家了,便吩咐左右,“走吧,回去。”

  策马疾驰,很快便赶回了清溪长巷,到家时一切如常,门房出来迎接,他翻身下马扔了马鞭,撩袍快步进了后院。

  唐隋有个习惯,不见他回来,绝不能安睡,听到廊上传来脚步声,先就转头张望了。见他进了厅房,这才露出一点笑意,问可吃过了,“让人再为你做一碗笋蕨馄饨吧。”

  神域说不用,“已经在尚书省用过了,现在不饿。”边说边上前掖了掖他腿上薄衾,“这么晚了,阿翁怎么还不睡?我外面事忙,若是回得太晚,您就不要等我了。”

  唐隋摆了下手,“我每天吃了睡,睡了吃,除了看书,没有什么可忙的,早睡也睡不着,不如等你到家。”

  至亲如今就剩这一位了,神域虽然有筹谋,毕竟还年轻,听他这样说,心里便生出很多眷恋来。

  蹲在他腿旁,仰头望着他,心里忽然觉得酸楚,脸上却强装出笑,打趣道:“阿翁年纪还不大,怎么像老婆子似的。儿如今有事业,忙得很,我一夜不归,您就一夜不睡吗?”

  唐隋没有辩白,只是含笑凝视着他。

  “真是与阿娘越来越像了……”神域嘴里抱怨着,很快别开了脸,起身问,“阿翁渴不渴?要喝水么?”

  唐隋说好,靠着椅背,调转视线望向墙上挂着的画像。那画像是会君二十岁生辰那日,他替她画的,画中人拈花站在香几前,巧笑倩兮,目光温柔如水。

  有时候他就想,如果是自己先遇见她,或者她的余生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。但二郎呢?二郎也不可或缺,即便经历了惊涛骇浪,他还是不后悔当初追随他。

  唉,世事如流水,最惦念的人都不见了,好在会君留下了孩子,让他活着还有期待。

  一杯热茶送到他面前,他回神接过来,有个不错的消息告诉神域,“我的身体,比起以前好了很多。上回向家大郎调整了方子,脊背上的痛也渐渐消退了,除了人还乏力,没有什么不舒服了。”

  神域很高兴,“这向识谙的医术果真还是可靠的,阿翁再好好养养,乏力就多歇息,等下回换了方子,说不定就能痊愈了。”

  是啊,身上没有疼痛,又兴起了活下去的勇气。他还要看着雁还娶妻生子,等到有了孙子,家里多了孩子的欢声笑语,那时候的日子才像正经日子。

  他这样想着,视线不经意划过神域的脸,见他有一瞬心事重重,他心头不由一紧,“怎么了?遇上什么事了吗?”

  神域忙说没有,“度支署琐事繁杂,每日应付有些累罢了。”

  但唐隋是何其敏锐的人,直觉应当不是公务上的困扰。自己如今是个半残,越是接触不到外界,越是让他心焦,便直起身道:“你不要骗我,究竟出了什么事,你与我说一说,或者我能帮上一点忙。”

  神域笑道:“当真没有什么事,阿翁别问了。”

  结果唐隋板起了脸,“你可是觉得我没用了,不将我放在眼里了?”

  神域见他生气,只好据实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他,说完回身坐进玫瑰椅里,抚触着扶手上的雕花,怅然道:“只是一再连累向家女郎,很有些过意不去。”

  好在校事府没有将她怎么样,唐隋担忧的是更深层的问题,他甚至有些激动起来,高声道:“二郎人都被他们逼死了,如今还要来追究他为什么死?难道活着任他们一次又一次算计□□,每每惶惶不可终日,时刻准备着抄家问斩,死得毫无体面可言吗?”

  他说到急处,当初的阴霾卷土重来,像个挣不开的噩梦,让他绝望又无助。

  “究竟要把人玩弄到何种程度,他们才肯罢休,二郎是君子,皎皎如明月啊!一桩桩无中生有的罪名强加到他头上,说他结党营私,说他意图谋反,那谏议大夫……”唐隋眼含热泪奋力指向门外,“那徐珺,用何等恶毒的言语中伤他,说他凶横、淫荒、狡黠、险狼、跋扈……他们就是想逼死他!后来人不在了,神藏曜如愿当上了皇帝,睦宗也早已作古,到了神辑这一辈,他们又掏挖出前事来,想如法炮制再来对付你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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